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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谈一谈纯属个人的看法。


(资料图)

本回答会借助另一部华裔为主角的美剧,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西游ABC》本身的违和感,以及其反映的在美华裔的问题。

第一部分,综述

《西游ABC》的剧名,就像其漫画原作者杨瑾伦的华裔身份一样,其实已然体现出了作品内容上的困境:东西方文化的不兼容与强行共融。它拥有“西游”的壳子,却需要将其进行“ABC”化。就像我们在生活中经常看到的归国人——同样被称为“ABC”——一样,他们有着中国人的面孔,言谈举止与思维方式却不可避免地受到西方影响,从而习惯性地带出一些英语单词,在待人接物中流露出西方的特点。

当然,这里的“改编”并非指漫画原作对《西游记》的当代化时间设定。对古代故事的当代化并不罕见,像瓦格纳的歌剧作品里,就有《尼伯龙根的指环》《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帕西法尔》等名作的当代化演绎版本。但是,这种当代化改变的更多是时间、环境,用原有的内核对当代主题进行引导与诠释,而语境、逻辑等内里依然不变,与《西游abc》并不相同。

这种困境当然不是任何人的有意为之,是长期居住于另一个社会环境之下的必然,但从国人视角出发的观感而言,就肯定显得非常违和了。以中国人的外表,展现西方人的文化和逻辑,并被放置于中国的文化语境下受容。东西方巨大的差异,体现在对待人接物之“正确”的理解,对“何为美”的审美倾向,对“道德伦理”与“价值观”之方向与底线的认知判断,体现在关乎“文化”的各个方面之上,语言与外表的冲突其实只是一种外化的象征式存在而已。

如此一来,东西方的文化共融也就很难和谐,西方人认可并喜爱,认为是“正确与美”的东西,视作习以为常的内容,甚至不重要的“生活氛围”等辅助环节,都会被非西方人看作不可接受甚至离经叛道。这不仅仅是文艺作品会面临的问题,更是东西方人进入各自社会后在更普遍范畴里的困扰——他们无法让“本土人”感到自在,自己也在这种环境中感到不自在,从而很难彻底融入其中。

这是文化差异造成的必然现象,而文艺作品作为“文化”的表现载体,创作者会以自身对“文化”的认知而去构建作品,观看者也会以自己的相应认知去审视作品。可以看到,对很多纯粹出自外国的作品,我国观众便存在着对其理念、思想、审美的不理解,不认同人物的行为与执着,对事件的核心矛盾与最终出路则不以为然,对创作中的美学倾向则很难感受。反过来,对待我国的很多优秀作品,如《流浪地球2》中的一些理念和思想,外国也会给出同样的“不理解,不接受”。

这是非常自然的现象,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说是“有其价值”的东西。我们当然要肯定文化的相互接触,但也必须看到文化多样性的价值。如果所有国家都是“无缝共通”的千人一面,那么文艺也就变得非常无趣了。中国电影就是“中国电影”,日本电影就是“日本电影”,美国、欧洲各国电影也泾渭分明,真正完美体现本国文化特点的作品,应该是在稍作观看后即可明确感知到其国别归属的。这种感知来自于作品的方方面面,从人物到台词到环境,包括构图与运镜等审美,代表着各国宝贵的文化独特性,也是世界本身的文化多样性。

因此,在文艺范畴里的“各自为政”与“坚固壁垒”,或许并不是完全消极的事情,反而应该予以保留,留住世界在精神文明层面的百花齐放。这并不同于经济与政治的全球化,也是无法抹除的东西。

像《西游ABC》这样,强行的文化完全共融,并不可取,没有太大的必要,也很难做出像样的成绩。它将西方的思想与逻辑,艺术审美与创作思路,植入到东方的故事架构之中,必然让成品削弱了原作带有的中国文化魅力,而这恰恰是《西游记》对西方观众的应有价值——对东方文化的感受,哪怕不能完全理解。同时,受到东方基础架构的影响,它的“西式”内容也必然无法完全展开,只能强行植入。

事实上,这种强行共融后的失败作品,并不局限于中国原作。就在不久之前,好莱坞拍摄的《圣斗士星矢》就成为了历史级的票房与口碑双暴死之作,虽然有原作者车田正美的把控——当然车田本人也已经年老力衰,可能甚至起到了反作用——且拥有以希腊神话为大背景的故事,但依然没有解决好日本少年漫“西化”的问题。从根本上说,《圣斗士》是标准的热血少年漫,讲究永不放弃与不死小强,而这一点在西方语境下就必须被赋予别样的寓意,成为“对自我存在的迷惑与破除”,从而引导出对命运与“真我”的接受。星矢对小宇宙的认识、学习,最终掌握自如,成为了对其作为天选之天马座圣斗士的宿命接受过程,战斗中的受伤、倒地、爬起,也就对应了其内心中迷惑破除的曲折过程。日本少年漫中更加简单的“小强热血”,就此拥有了西方文化语境下的解释。而从成片来看,它也毫不意外地违和感爆棚,两头没做好,两国不讨好。类似的情况,在更早的《龙珠》中也早出现过一次。

作为流行文化的日漫,在世界范围里其实非常有人气。而在电影范畴里,日本电影也是世界电影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日本以外的人们真的完全理解北野武和大岛渚等人的电影吗?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去认可这些作品,甚至将之推上历史的高位。因为这种“无法完全理解”,恰恰才证明了日本电影在世界中的巨大价值,人们需要的,只要从艺术角度上能够对其水准做出一定判断。对于主题的陈述思路,对于电影美感的营造方式,这种处于更单纯电影范畴内的环节,是没有国别之分的。未必认可表达内容的合理性与信服力,并不意味着看不到“表达”本身的水平高低。

日本如此,中国——特别是当代中国——的影视作品也是如此。在关于欧洲电影节的评述中可以发现,欧洲人其实并没有完全了解那些参展的中国作品,他们更多关注到了其创作手法上的优点,对文本内容则多少有些理解错位或含糊带过。但这并没有妨碍中国当代电影持续地走出国门。在重归正常后的今年,戛纳就邀请了四部中国电影,《青春》,《河边的错误》,《燃冬》,《小白船》,参加电影节的各个环节。因为对艺术展来说,“展出各国最纯粹的文化特色内容”,正是题中应有之义。

然而,对于华裔——包括整个东亚裔在内——来说,情况却是不同的。他们身处于西方世界,其创作必然与在西方的生活诉求相关。对他们来说,自己处在创作的真空,也位于现实的行业,其作品也不仅是精神层面的艺术,更是生活范畴的事业,必须试图创作出自己熟悉而又为西方人接受的内容。纯粹的东西方人可以将作品视为纯粹的艺术,理应保留其文化独特性,东亚裔却不能如此。

《西游ABC》正是这样的作品,而综上所述,这种以“文化与艺术共融”为目标的内容,或许也没有太大的实质意义。做不好,也没必要做。而这样的作品能够出现,或许代表了在美华裔的生活状态。该剧的制作公司A24,其在近年来最为发力的方向之一,正是扎根美国的东亚裔与“文化共融“。他们需要在美国的环境中完成融入,对影视行业的环境,也对社会的环境。只有如此,东亚裔才能确立自己在美国的行业与社会中的定位:因其出身和所处,必然是“共融”,而非“倒向某一边”。

因此,东亚裔有这样的心境并在作品中反映它,也需要用这种作品来获得在美国影视圈中的独特位置,同时凭借艺术认可与商业成功而确保自己在美国社会的立足。

A24制作的《瞬息全宇宙》在奥斯卡大获全胜,似乎代表了文化共融的可行性。但细究起来,这部电影的“共融”其实更多是在电影风格上的,而这是一种相对容易被量化与明确感知的文化部分,无关于思维方式、价值观倾向、意识形态、审美特点,相对集中在电影的“形式”上。它具有美国电影中非常标志性的“邪典”风格,即大众更为熟悉的CULT电影。但是,它也不完全是一部西化作品,而是由其华裔班底定调,赋予了中国电影的风格特点——我们在黄金时期的香港电影中,经常能看到的“烂梗“式搞笑。用很多电影学者的定性来说,《瞬息全宇宙》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了港式“喜闹片”的特点。

如此一来,站在“电影风格”的角度上看,《瞬息全宇宙》便具有了东西方电影风格的混合属性,且两种风格均是美国和香港电影里各自最独特的一部分。这当然形成了两地文化的共融,但也是“电影形式”的相对容易部分,且更接近于“各自呈现与频繁切换”,不算是完美的共融为一体。

而在其他更难以共融的部分,电影则采取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世性内容,讲述了家庭与亲情,爱与包容。所有多重宇宙人都没有将乔伊看作乔伊自己,也同样没有正视本宇宙里的伊芙琳自身。包括本体宇宙的丈夫,也同样被用完即丢。无能力的他们,似乎只是借“成功之力”的平台。然而,一切成功之力都没有效果,反而是废柴一样的一家人,重视彼此原本的身份,唤醒家庭之爱,将女儿视作女儿而不是反派,方才取得胜利。爱始终是电影里的关键要素,在前半部被“不成功”影响,被回避失败人生的伊芙琳一并屏蔽,惨遭忽略,也带来了伊芙琳本我的虚无。后半部中,“爱”则地位翻身,彰显出独自的重要价值,成为了人生的最根本价值,让伊芙琳看到了“不成功”人生的意义,给了她不再回避,直面自我人生的能力。

爱显然是人类共有的意识,完全没有文化壁垒可言。

因此,《瞬息全宇宙》的成功,其实并不能作为“文化共融”的完美案例。它似乎走了一条相对取巧的道路,没有直面真正难以处理的——思想,审美,逻辑,价值观——真正受文化环境影响的环节。它的纯粹原创性,就直接回避了很多问题。而《西游ABC》,将一部完全出自中国人之手,从宏观主题到细部刻画全部“中式”的原作,与美式内容相结合,才算是迎接了真正的难题。它的原作作者杨瑾伦,便是生活在美国的华裔漫画家。而它的结果之失败,也是可以想见的。

第二部分,《怒呛人生》的成功与《西游abc》

有趣的是,A24出品的另一部美剧《怒呛人生》,以在美东亚裔为主角,展示他们身处于夹缝中的生活困境,反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种成功意味着很多事情,它是东亚裔创作者在生活中真正感受到的东西,其高完成度也正代表了“东西方共融”的难以实现。

《怒呛人生》将视角对准了生活在美国的东亚裔群体。他们的家庭出身让他们必然受到东亚文化的影响,而一旦走出家门则又身处美国社会,接受西方化的外部教育。由此一来,这一群体便同时拥有了冲突极大的东西方思想,让他们的行为逻辑、人生目标往往陷入自相矛盾的困境,既无法完全接纳美国社会的规则,又不能彻底抛弃现有生活而回到东亚。这样的无从选择,正是美国的东亚裔群体面临的必然困境。

它是对东西方融合之阴暗面的反思,展现了东亚裔美国人在夹缝中的生活困境。在作品的开头,这种困境已经得到了定义性的呈现。男主角在超市中的反映,完全表现出了自己所处的“夹缝”。镜头对准他呆滞的脸,与前方两个白人过周末话题的闲谈完全隔绝,说明了他对美国生活的不融入。而他与店员围绕消费商品的口头纠缠与退货争执,突出了他和“消费主义生活”之间的冲突。然而到最后,他却依然强忍下来,并没有真正与这种生活决裂,勉强维持着融入的状态。显然,虽然他在美国的人生并不成功,未能获得物质上的胜利,但也做不到脱离。然而,从他最终“不退货”的隐忍退让中,我们其实也看到了东亚式的内敛,这让他未能在白人店员的面前争取到利益。同样的行为延伸到了随后他对韩国父母的通信中,即使生活一团糟却依然“报喜不报忧”。

在作品中,围绕着“食物”,男主角表现出了更多的夹缝中状态,他无法处理好西方的土耳其烤肉架,会在看到资产缩水的生活失败时被快餐汉堡噎到,每一次吃着西方食物并在既有生活中努力时都会受挫,但在吃韩餐时却也会因工作冲突而一团糟。这种“无法完全美式”,也正暗示了他的失败原因。

而在另一边,女主角则打拼出了标准的成功阶级生活,这正是大部分东亚人在美国的惯常奋斗目标。从理论上讲,开着奔驰车,住上独栋住房的她似乎已经进入了人生的上坡阶段,剩下要做的就是享受物质的阶段性成功,并在美国的物质消费主义生态中继续追求更大胜利。然而,看似完美融入美国生态的女主角,其内心中却萌生了逆反的冲动,让她想要冲破以物质成功为目标的人生状态。在前中期,导演全面地展现了她的豪华住所、成功事业、兴旺家庭、高端社交,也让她在这些环境中露出假笑,勉强维持着对其的融入,在美国中上层阶级的生活中交际、育儿、规划人生,无法做到丈夫所说的“积极一点”。这说明,她终究不是完全的美国人,无法像很多美国白人一样地享受中产阶级以上的物质化生活,也无法真正接受以物质为唯一目标的奋斗生活。对于情感的更多诉求,无疑更接近心思细腻的东亚人。

然而,二人真的能彻底离开美国的生活吗?在作品的开头,导演便对此做出了非常精彩的表达。开头二人撞车并相互追赶,对着对方直接怒吼出声,从而引发了后续的丰富交互,一起走上了对不适应美国社会的抱团取暖与缓解尝试。在这里,二人的怒吼作为后续种种的前置引导,是对美国人生的负面情绪,当然是“反西方”的。但是,这种丝毫不掩饰内心真实情绪的表达,简单直接到有些粗暴的方式,却不像传统的东亚人行为。东亚——特别是日本和华人——往往会更加内敛,真实情绪只在封闭独立的私密环境中宣泄,对外则保持克制,充分的外露反而是美国式的。在撞车之前,男主角自己在车里的瞬间愤怒与旋即克制,以及二人在深夜卧房中的喃喃自语,其实才是东亚人的行为。而在其后,无论是好莱坞大片一般调度的追车,还是男主角的当面怒斥,还是女主角的直接比中指,其实都是美国式的。这样的矛盾性,其实也体现在了二人面对各自阶层下美国生活的一系列“假笑式隐忍”之中——这是对美国的无法完全融入,不再假笑的真情爆发则是逆反,但假笑或许才是东亚的做法。

于是,“撞车后的彼此怒吼”,便具有了东西方文化影响混合的丰富特点,在明面上它是对反西方的情绪爆发和行为引导,在暗地里也是对美式行为习惯的提示。

在剧情的展开中,以第一集末尾女主角“不再虚假的真笑”,男主角在她物质成功的标志豪宅中的小便为起始,在不同形式上完成了对彼此生活环境的破坏。在初期,这种破坏是二人对彼此生活的“强加式”行为,呈现为报复的形式。男主角在争取着工作上的进展,女主角则维持着生意场上的交易和社交,此时来自于对方的报复便成为了“强力的助推”,二人勉强进行的美式生活被强行破坏了。随之,二人成为了彼此的改变者,让对方的激烈情绪被激活,引导出了随后对既有生活的脱离。

二人对生活的脱离,在剧中存在着两个阶段。占据更大比重的是彼此之间的强制性破坏,他们在报复中愈发地打乱对方的生活,而自己又无法妥善处理这些问题。此时,二人希望维持自己的美式生活,而将不融于其中的负面情绪转化为对对方的报复。为了在美国式思维下维系着各自的生活,他们甚至不惜采取极端的方式。男主角偷取了基督教会的资产,女主角则像性开放的西方人一般偷情。消费主义圣殿一般的赌城豪华酒店,成为了二人的重合点,也给予对方以失败:女主角的偷情对象破坏了男主角在赌城的计划,随后则报警抓捕了他,而男主角则报复地在女主角的公开活动上爆料,让她的撞车事故为人所知。随之,男主角的生计困扰和女主角的婚姻不和谐与生意烦恼,都因对方的行为而逐渐地走向了难以为继的表面化,带来了“强行破坏”的高潮。

可以看到,在相当比重的剧集里,既有生活的破坏都来自于外界的强制性力量,其驱动则是二人对对方的愤怒情绪。这种情绪的根源是对自身生活的不满,但在勉强维系的状态下只能以对外者的方式发泄出来。持续的非自愿与强制性,正说明了二人走出西方生活牢笼的艰难。

直到“强制性破坏”升级到了非常极端的程度,质变方才出现,西方化的元素促成了这一切。首先,白人执意进行的偷窃导致女主角的岳母受伤,女主角的同事将自己裹在lv的睡袋中,因对其事业的妒忌而开始利用撞车视频,毁掉女主角的生活。在这里,强制性破坏的施加者变成了美国白人和西方消费主义下的蓝血奢侈品。随后,二人的生活一度好转,但迅速回到了被强制性打破的状态,其极端性也升级到了最高的程度——女主角性欲释放的过往被男主角的弟弟曝光,遭到了丈夫的抛弃,男主角的新房遭遇了火灾,最后一起被囚禁在了画廊之中,各自的生活在死亡和犯罪的面前完全失控。破坏变得完全来自于外部,对他们的伤害也达到了极致。

随之,两个主角的生活状况被对方推到了完全毁灭的阶段,二人的立场也开始合拢。生活的不可收拾,方才引出了忍无可忍之下的主动释放。这带来了情绪力量从对外转向对内的阶段,成为了立场一致后的正向释放。在一切尽毁后,二人回到了最初的释放状态中,再一次飙车并互相辱骂,但却无疑带有了更具体的共同遭遇与情感共通。顺理成章地,二人也完成了坦诚的交心,关系也逐步从敌对转变成了爱情。

然而,这种不管不顾的自由释放显然会影响到生活,这绝对不会是东亚人的作风,而是延续了上一阶段中强制性破坏的西方化属性。从二人达成立场一致开始,他们的连接便呈现出了典型的美式特征。共计三次的车中怒骂串联起了二人的共情进程,这种直接的方式完全不同于东亚的内敛。同时,剧作的后半段中,二人建立起了性欲上的对等,女主角愈发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而男主角也开始看着成人照片进行自慰,这样的性开放无疑接近西方思想。在第三集的开头,我们也看到了非常明确的提示,女主角回忆了母亲教导自己的“要控制情绪”,同时画面切到了欲释放情绪而不得的男主角,让他先是对自己的车下不去手发泄,随后想破坏女主角的车却在孩子的面前被迫放弃。这一幕中的二人无疑展现了传统东亚长辈教导的行为模式,与作为“出路”的完全释放截然相反。而剧作中始终强调的基督教原素,男主角在基督仪式中的哭泣,众人的祷告与歌唱,显然让情感释放的西方化属性得到了明示。

在二人进行情绪极端宣泄的阶段中,东亚化思想的痕迹也始终以不同形式存在着,并给出了负面的作用。男主角想要潜入女主角的家中偷盗,与热情讨论美国副总统的白人合伙,却因为与其丈夫在艺术品上的情感共鸣而决定收手。与白人合伙的偷窃因东亚人拥有的细腻情感化内心而被放弃,这让男主角无法用偷盗去解决自己的生计问题。女主角用性爱的释放来舒缓夫妻生活的压力,却受制于东亚的性内敛倾向,自己因调情而羞耻,随后更是被岳母撞破了露阴行为,在不同层面上导致了生活的被破坏。显然,来自于东亚的思想在牵制着二人的情绪释放,同时也对生活状态产生了负面作用,这正象征了二人的无出路——他们的生活环境与释放方式都属于美国,但不可消除的东亚血脉却让她们既无法完美维系生活,也不能彻底获得解放。

这样的夹缝状态,在最后的几集中有着非常明确的表现,对于二人成长经历的涉及,直观地展示了父母作为一代移民而对他们产生的东亚化影响。女主角的父母曾经面临出轨危机,最终由母亲的隐忍而告终,这也是女主角一直在做的事情,将象征情绪的恶魔始终封闭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对任何人提起,却引出了如今的乱局。然而,当她选择与丈夫坦白时,却同样不能改变离婚的结局,同时也承担了因情绪释放而带来的属下背叛与事业旁落。而在男主角一边,他同样在成长中不停地隐忍,对各种困扰始终不发一言,但当他终于决定对女主角进行入室报复时却误伤了其丈夫,甚至成为了绑架犯。

事实上,以破坏为主的释放,恰恰是美国电影中表现白人反抗物质生活的特点,最典型的便是《破碎人生》。在那部作品中,杰克吉伦哈尔扮演的证券经纪人用电钻拆毁豪宅,在物理层面上破坏了物质化的生活。

在结尾,二人看上去达成了共情,获得了希望,但这其实并不作用于现实。二人交心的地点是远离日常生活的荒野,而促成关系从“手枪“变为“树枝”的关键则是误食毒药后的幻觉,这让交心的对话是否存在成为了谜题。更重要的是,在二人共情与恋爱关系的建立中,物质条件与所处阶级的巨大差异被完全无视,这似乎又不符合东亚社会中追求“门当户对”的婚恋状态,反而更接近美国爱情电影——像《泰坦尼克号》和《诺丁山》——的普遍主题,即超越阶级的柏拉图之爱。因此,这样的男女主角,当然不能彻底脱离美国的生活。

这也是作品结尾的最巧妙之处,它给予了一种开解方法,让人们似乎看到了挣脱出既有生活的希望,但希望的实现方式却反而带有美式的语境,这本身便构成了又一重困境,让他们实际上依然身处东西方的夹缝之中,所谓的希望不过是一种虚影。男主角回归现实的瞬间便遭遇了枪击,而女主角拥抱着他,似乎成功唤醒,但周围却是超现实的灯光流转。这便是对希望之虚幻的最佳表现:它可以发生在心灵的层面,但对现实生活却毫无作用,而二人终究要回归到现实里,面对已然破败不堪的一切,在东西方夹缝之中继续艰难过活。

看上去,只有艺术品做到了对西方生活的完全脱离。在剧情中,它是女主角销售的商品,对接着物质与消费,给女主角带来困扰。而在每一集的片头,它则是对此时人物情绪的象征,如同片中纯真儿童手中的画作一样,与困扰两个成年人的物质生活全无关联。但是,它存在于剧情之外的非现实世界中,而人物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怒呛人生》的成功,说明了东亚裔在美国的真实状态,也展现了东西方共融在文化壁垒之下的先天困难。它是东亚裔想要突破的障碍,也是他们创作《西游ABC》这种作品的一个重要动机。但是,也正由其展现“困境”的成功,我们才得见了《西游ABC》的必然失败,以及其存在的意义缺失。

东亚裔需要在美国找到自己的定位,迎来更好的生活,但这很难由文艺作品的共融来实现。艺术与文化,正因其“壁垒”之独特性的存在,才格外富于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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